这些对于纠缠的研究是我比较有信心的一些案例,在对这些研究进行总结之后,我想回到我最初提到的那个谜题。为什么我所见到的例子中,只有中上阶层的白人女性会被这些互动所困扰,而这些互动在对话分析的视角中来看都很有问题?
想一想性别和种族如何有可能在这些阻碍上起决定性作用,可能导致某类人更经常遭遇麻烦的互动。
众所周知,女性因为可能被公开骚扰而在街道和人行道中居于不利地位。尽管我们目睹的是更为广泛的公开骚扰中的一例,发生于街头工作者和行人之间,无论性别,但对女性而言,这是一个显而易见的问题,但也许对于女性,这个问题有特殊性。基思试图将女性作为女性来控制,他清楚地知道即便是有特权的社会地位的女性,在公共空间内仍然居于脆弱的位置。像大多数男性一样(黑人和白人都是),他被教导说作为男性就是要拥有这种力量,并且他觉得有权控制她。我问他对于狗主人作为女性的性别是否有意识。
“那么,你知道那条狗的名字。”在她们走后,我说道。
“是的。”
“那这个女人的名字你知道吗?”
“不,比起她我宁愿有条狗。你知道为什么吗?狗只要一点点关注。给它些食物,带那玩意儿散散步,让它陪你看电视,这就行了。但她可想要食宿、衣服、化妆品、发型、华丽的晚餐,还要交房租,她们还觉得时不时给你睡一下,你就得给她们付份工资。”
基思这样说,表示他承认了他能够控制的范围有限。是的,他是男性,因此他可以尝试控制女性,任何一位女性。但他也认为,由于一些控制是建立在金钱基础上的,所以他永远不可能把他在街上行使的控制权真的变成一段关系。他之所以心怀怨恨,是因为他无法为她做到那些男性被期待去做的事情。
的确,男性也常常在街上被拦住,并且男性与男性的互动之间,也有可能存在不尊重结束对话的实践伦理。但这些侵犯的性质是不同的。男性很显然并不感到自己有权控制另一位男性。虽然我看过很多违反对话伦理的情况,我在街区的五年间,我从未见过基思或任何其他乞讨者用类似于让溜狗的人放下狗链这样的话,来试图控制一位男性。
虽然我没有进行比较研究,但在这里,我想举一个互动的例子,来对比说明这个差别:
一个大约三十五岁的金发女性走过桌子。
你好,大美女,基思大声说。
你好,她说。她双臂交叉,无视他。
一位穿西装的白人男性从相反的方向走过。
帮助无家可归的人自力更生,他大声说。
那位男性看向他的方向。
你好吗?基思问。
那人犹豫了一下,但继续向前走。
帮帮我!他摇摇杯子,再次喊道。
那位男性走了。
除了他连续不断地说话,就只有他有节奏的摇晃杯子的声音。帮帮我!
一位四十多岁的黑人女性经过。
帮帮我!帮帮我!往我杯子里扔点什么。
她无视了他。
扔个你的电话号码什么的!
两位三十多岁的黑人男性走过。
帮助无家可归者,基思喊道。
你有毛病吗?其中一人回应道。
是的,我有个毛病,基思大喊。我有爱吃这个毛病。
这些情况都没有构成纠缠,但基思拖延男性与女性的方式是有区别的。只有对女性,基思才会使用赞美,或者说一些会被她们认为是亲密或者调情的话。在与男性的互动中,他的要求要简单得多。当一位白人男性在他的求助呼声之后看向他时,基思仅仅说了“你好吗”。我们看到了两个例子:基思和穆德里克,他们对女性所说的话中有一大部分是赞美或者试图套近乎的话。女性比男性更容易遇到纠缠,那么,性别在其中是如何系统性地起作用的?第一,这些男性感到自己有权去纠缠这些女性——在他们面对男性时,并没有这种理所应当感。第二,在对话的形式中也可以看出性别的作用。无论对于男性还是女性路人,他们都不接受对方的拒绝,从而违反了对话的基础准则。然而,对于女性,有一层附加的对话形式——系列赞美和套近乎的话,而这种话尤其让人感到无礼而很难视而不见。
《人行道王国》
米切尔·邓奈尔
马景超、王一凡、刘冉 译